一大早，二房周氏便擰著手帕哭哭啼啼的往正房去了，穆老夫人一見周氏滿面淚花，便不由得心煩。

“哭什麽哭？京都適齡的男子多得是，走了就走了罷！”

周氏聞言揚頭，看見穆老夫人難掩嫌棄的面容，剎那間便哭得更厲害了，“他走了是不打緊，可母親不知闔府上下，多少人都在看我們二房的笑話呢！都說涵兒萱兒想要嫁給狀元郎，卻生生的把狀元郎給嚇跑了……”

穆老夫人揉了揉眉心以作紓解，“我早先便道這件事機會渺茫，可你偏不信，非得覺得他不會駁了老三的面子，他可是狀元郎，老三怎麽能拿捏得了他？”

“我拗不過你，便叫老三過來細細交待了，你倒好，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，倒先在府裏傳開了，涵丫頭和萱丫頭的名聲遲早得壞在你手上。”

周氏停了哭嚎，淚眼婆娑的望向穆老夫人，“那依母親看，我該怎麽辦？”

“現在知道問我了？”穆老夫人冷哼了一聲，本要繼續訓導她幾句，但見一向囂張跋扈的她如今可憐兮兮，仍是心軟了，“府裏我已經吩咐下去了，誰再敢亂嚼舌根，就將她打個半死發賣了，涵丫頭和萱丫頭的年歲已至，我前幾日已放出了風聲，今日晌午會有媒婆來說親，再看有沒有中意的吧！”

“是，媳婦兒都聽母親的。”周氏拿起手帕抹了抹眼淚。

“平日裏讓你學學老三媳婦兒，你看霜丫頭，平日裏便同別家的姑娘多有走動，雖未名動京城，但才名還是顯的，涵丫頭被你寵壞了，性子嬌慣，萱丫頭性子又沈悶的很，這會兒你倒是發愁她們的婚事了。”

周氏努了努嘴，“母親說的是，可這也不全然怪我，三叔他好歹是六部裏的郎中，年紀尚輕還有升官的希望，而夫君不過是開封府衙的一個做筆錄的，這哪裏有什麽可比性？”

“行了。”穆老夫人的眉心跳了跳，老三雖脾氣倔，在終身大事上讓她格外的不省心，但於仕途之上，向來都是穩紮穩打的，老二性子綿軟，是陽奉陰違的主兒，心思並不靈活，這些年坐在正七品的官位上動也不動，而老大則是油嘴滑舌，松哥兒風流的性子全都是跟他老爹學的，至於那小妾生的穆青何，更是滿身的銅臭味。

涵丫頭和萱丫頭的婚事在她看來，所嫁之人但凡能比老二的官職高上一階，就算是她們的造化了，至於霜丫頭，理應要好好挑挑的。

當然，她心中所想並未向誰透露過一星半點，若是被周氏知曉，府上非得鬧上個雞飛狗跳，七上八下。

門外丫鬟掀起門簾，上前回話，“老夫人，王婆到了。”

任何行業都有大小之分，就連媒婆這行當也不例外，有人專做的是說和街坊四鄰的好姑娘配好兒郎，有人做的是官宦人家的生意，身居高位的達官貴人，都有自己的打算，是不用媒婆來說合的，因此王婆可以算是這行當的佼佼者了。

穆老夫人看了周氏一眼，周氏知道自己在這裏恐怕多有不便，便起身走到屏風裏面去了，穆老夫人這才讓丫鬟將王婆請進來。

王婆三十有餘，因是做的喜慶活，進門後便笑臉相迎，滿面紅光，“給穆老夫人請安了。”

穆老夫人笑著應聲，吩咐身旁的丫鬟給王婆斟茶。

因穆知涵穆知萱及穆知霜三人的年紀相近，都正值婚配，於是王婆這一趟算是殷勤備至，畢竟這媒一旦做成，報酬優厚至極。

“太學張博士有一長子儀表堂堂，文采博然，年方十九歲，今年殿試考中二甲第三十四名，授予工部主事的職位，殿中侍禦史蘇禦史家的二子年方十八，年紀輕輕便接替了蘇禦史的衣缽，此子配穆二爺的兩位姑娘自是天作之合。”

太學博士是在太學內教習學生的老師，屬從七品，而張公子工部主事的位子則屬從九品，至於殿中侍禦史則隸屬禦史臺，掌糾彈百官朝會失儀一事，為從七品。

若這兩位公子的確如王婆所說，跟穆知涵也穆知萱兩人倒真是門當戶對。

屏風後的周氏雖覺得王婆所說這兩人官職略低，但見兩位公子年紀輕輕，若醉心仕途，以後還會有升遷的機會，於此便也有些放下心來。

王婆話畢，拿起茶盞吞咽了一倍水潤了潤嗓子，這才又道，“我這兒倒有一樁喜事要同老夫人講，您府上四姑娘在京都略有薄名，又知書達理蕙質蘭心，說親的倒有不少家，比如長春伯府的長公子就更是一表人才了。”

“長春伯府？”穆老夫人瞇了瞇眼，長春伯是武將出身，因戰功而封伯，至於長春伯長子，她倒是有所耳聞，並非是其長子才名出眾，相反，倒是艷名遠揚。

郭瑄，年十九，不愛武裝愛紅裝，自二八年華起，便日日宿在青樓脂粉堆裏，縱使長春伯派人將他從青樓裏拉出來，甚至揚言要打斷他的腿都照去不誤。

依此看，穆知霜嫁過去，卻未必有好日子過。

“長春伯家長公子的風評如何，你應比我清楚。”穆老夫人沈吟道。

王婆的面容仍更是笑得像是花一樣，“這官家聯姻，所考慮者甚多，長春伯夫人想為其長子選一個賢惠的妻子，也想著成婚後收一收郭公子的性子，而郭公子即為長子，以後承襲了其父的爵位，四姑娘便是名正言順的長春伯夫人。”

說罷，王婆又笑著道，“當然，依著四姑娘的美貌及才情，尋一如意郎中白頭偕老自然極好，可再難有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機會，這機會如何把握，老夫人應該明白。”

穆老夫人哪裏還看不明白，長春伯急著收郭瑄的性子，便想著為他娶一房媳婦定定他的性子，可高官之女往往被捧在手心似掌上明珠，也完全不用通過聯姻一事提升自己的地位，因此便將視線放在了地位稍低的姑娘身上，恰巧穆知霜才名在外，便被長春伯府給看上了，今日王婆過來，最主要的是為長春伯府充當說客，讓穆知霜同郭瑄定親。

穆老夫人就算是再急功近利，也知道此事不能冒然答應，只道，“此事著實有些突兀，四丫頭的婚事終是要她父母點頭的。”

王婆識趣的也不勉強，只道，“事有利弊，就看如何選擇了。”

語畢，穆老夫人讓丫鬟送王婆岀府，只道今日事過幾日再給她答覆。

王婆臨走時，似有深意的問了一句，“不知府上五姑娘年方幾何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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